三月闲

心灯不夜 道树长春

【解雨臣乙女】合作关系

《契约关系》 的姊妹篇,同样双视角,赠礼也同样是婚后生活 我把这两篇叫做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文学

Leon这个名字是我另一个老公,游戏生化危机系列的角色,同样也是又厉害又帅又会装b的人,我就直接拿来用了。









我是为数不多很幸运的那种人,恰好出生在富贵家庭、恰好长得不错、恰好脑子聪明。

这样的人生会容易得多,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对于我们这种幸运的人来说,像是一觉睡醒放在枕边一样的理所应当。

我爸开公司,我妈也开。

不过她近两年渐渐不管了,她说自己需要退休,需要帮我带孩子。我很警惕地说谢谢,不必。完全明白她什么意思。

还有两个月,我就要三十岁了。


我妈痛心疾首说,三十岁了没体验过爱情,其实是件可悲的事。我说妈,世界上可悲的事情很多,没有男人实在算不了什么。我给她报了老年大学,强制她去学书法学烘焙学葫芦丝,不管刮风下雨我都准时把她送到,现在她觉得可悲的事肯定又多了一件。


今年上半年家里已经给我安排过两场相亲,我的董事长父亲进门宣布即将迎来第三场。我默默戴上耳机选择屏蔽,其实我爸不太管我结不结婚,从小到大,我们父女俩多少有点惺惺相惜。但是他今天兴致高昂,怎么回事呢?多半是迫于我妈的淫威不得不加入催婚的团队,那是他俩的事,我在调到80%的音量声中怡然自得地看着他们嘴一张一合。


晚上我回自己家,房子是毕业回国那年我爸送我的。洗漱躺下之后看到他老人家推给我一个微信,说,白天说好的。我说爸,你辛苦了。

我意思是我妈强迫你跟她一起催婚,辛苦了。

这一句话把他整感动了,他给我转了五万块钱,说你妈唠叨,她就那样的,别不开心,拿去买个包。

我已经长大了,自己赚的钱也很多,于是点了退还。


我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看了看他推过来的账号,头像是一个非常好看的背影站在非常好看的风景里,估计是网图吧。

我发送了好友申请,我说,我是你的相亲对象。


他朋友圈仅半年可见,没有内容。我们很客气地聊天,一连好几天,虽然根本没什么可说的,这种无用的社交有点浪费我的生命。


那天我回父母那边吃饭,我爸问你和他见面没有啊,小伙子长得很帅的,抓点儿紧。

我凑过去嗅他身上,又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了听,最后翻了翻他眼皮,心率正常,瞳孔正常,我确认了他没有喝酒。

“你干嘛?”

“你确定他长得好看?”我把手机举到我的董事长父亲面前,是我和他的聊天框。

我问:“最近怎么样?”纯属没话找话。

他答:“不太好,项目黄了,尿酸高了,头发秃了。”


“哈哈哈哈!!小伙子还挺幽默,不可能的,老孟亲家的姨姐的儿子的老板说,他这个朋友相当帅气,做生意很成功,人品也好,给他说亲的人很多,你再不加把劲,就成候补的候补的候补啦!”

……

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他这么说,纯粹是对相亲没意思,故意想搞黄,和我一样不得不应付家里。那不正合我意?


“他叫什么啊?”

“什么?这么些天你还不知道人家叫啥?!”

“我是考考你。”

“我也不知道,我就听人家说,姓解。这个小解,你爸我敏锐的第六感认为,应该还不错,真不见见?”


好吧,见就见,就当玩儿了。

我问他是否有空,他很体贴地把约会地点定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馆。

见面那天我还是精心打扮了一下,万一他真的是个帅哥,我不能露怯。我步走路过咖啡馆后面的停车场,看到了一辆迈巴赫s680。

工作日的下午,不会有老板有闲情逸致喝杯咖啡,很可能是我相亲对象的。

开迈巴赫,太商务太正式了,像那种白手起家的大老板,历经过风风雨雨,西装革履坐上成熟的成功人士座驾。

如果是玩儿,我倒情愿对方是那种京城阔少、花花公子的类型。这样相亲不成,做朋友是很好的,以后可以一起唱K蹦迪,还能看看他们怀里搂的各色美女。


我找到约定的位置,他背对我坐在那里,他的背挺得很直,但完全没有刻意的紧绷感。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的微信头像并不是网图,而是自己。有个西装小哥弯腰把耳朵贴近听他嘱咐话语,声音很低,但我听见他说,他再敢找麻烦,直接打死,算我的。


我绕到他面前,他显然很意外,没想到我提前二十分钟来。他示意手下可以离开,他抬手的动作和他手下领命而去的服从都非常娴熟。


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可以直接搬上荧幕赚几亿票房的那种。

他看上去非常温和、友好、平静,伸出手来与我一握,他的手也好看,白皙修长,动作稳而有力,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舒服,如沐春风,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他很帅,但我并没有改变今天赴约的初心,我不能因为他帅就对相亲妥协,像个小女孩一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你提前了很久。”

“你也是。”和他长相一样柔和动人的嗓音。

服务生把咖啡端上来,我的是香草拿铁,他的是一杯热美式。热美式与中药无异,显而易见对方是个狠人。

“怎么称呼?”

原来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介绍人没说么?

我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视线望向窗外。对面一楼商业街的几个铺面分别是:一只酸奶牛、中国建设银行、华为旗舰店。

三秒钟,一个假名字诞生。

“我叫牛建华。”

我以为他会笑,不太好的那种笑。

但他完全没有,他说:“听上去挺刚强的。”

我突然腮帮子一酸,一口咖啡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来,看上去应该像是受了内伤在吐血。

他拿起纸巾很体贴地帮我擦掉,我低头看了看,褐色的咖啡渍,这口血得在气管里淤堵三年。

“解雨臣。”他说。

姓解是真的,但后面两个字多半也是编的。语宸还是雨晨还是宇辰?我管他的。

“我三十三岁。”

可能也是假的,看着不像,最多二十七八。不过他气质倒挺成熟,也有可能是保养得好。

“比你小三岁。”我说。

我再次将他扫描一遍,一身行头价格不菲,看样子生意做得确实成功。

“你看上去很年轻,真的有三十岁吗?”

谢谢,谢谢。那是因为我经常去美容院做脸,偶尔去正规机构打打水光针、做做热玛吉。

“你看上去像脾气很好的黑社会。”因为他挺有气场,还因为那句直接打死算我的。

“谢谢。我做古董生意,家里留下来的。其他的,也做。”

“我也差不多,在打理家族产业,偶尔也自己做投资、炒期货。”

寒暄够了没,老娘要说正题了。


“你也不愿意相亲?”

他摊了摊手作出无奈的表情。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坐一会儿回家,然后说对方并不合适,解总的微信我自然要留的,将来有事恐怕还要向您讨教。”我露出一个讨巧的笑,话说得客套得体,还很抬举他,男人应该很吃这一套,毕竟我确实有几分姿色。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想他应该是个极其有分寸的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没有冒犯的意思,你是不喜欢相亲,还是纯粹没有恋爱结婚的想法?”

好问题,把我给问住了。


我有过一点感情经历,不知道算不算。高中时候对我班一个男的有好感,经常和他一起玩,过生日给他用心写信送礼物,他总是很暧昧地回应我,我以为他也对我有意,一厢情愿觉得算在一起,只是没有很正式地告白罢了。

所以晚上绕操场走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亲上来时,我没有拒绝。然后他的手就摸上我胸部,我觉得有点反感,甩开他跑掉了。

后来我无意听到他和别人炫耀说我多痴情地喜欢他,那封信被他拍下来在朋友群里到处传,还说了很多恶心的话,类似我要他摸我之类的。


高中毕业家里送我去了美国读书,我所在的留学圈子也大多是和我一样家境丰厚富足的人,人一有钱,难免会听到很多毁三观的狗血故事,快餐式恋爱、出轨劈腿,更何况天高路远,父母管不到,其实还是挺乱的。


所以我对男女感情一直都抱有一些抵触心理,但要说真的一点都不渴望恋爱和婚姻吗?倒也不是。我总觉得,我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配得上我真诚的人。


我和他并没有熟悉到可以把这些故事讲给他听,所以我只说,我尚未遇到心仪的人,如果将来运气好,会打算结婚。

他笑了笑说,牛小姐会早遇良人的。

我再次用了三秒适应这个刚刚捏造的假名字,然后绽放一个感激的笑。


“可以请你假装我的女友吗?我想,对你而言也比较有利。”

当挡箭牌,这我懂。他很敏锐地发觉我在犹豫,于是趁热打铁:“只是在家里长辈面前装装样子。相亲这种事,想必牛小姐也很困扰。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到时你有了心仪的对象,我会很自觉地离开。”

我相信他是个自觉的人,刚好我也一样,于是我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他的手再次伸来,握住了我的。


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他。不完全是因为他长得帅,帅哥我见过的不算少,但多数性格恶劣。他是那种很难得的温和而稳定的人,应该没有人会讨厌他。


我说我要回父母那边,他立即说要送我,我没有反对,和他一起上了那辆迈巴赫。司机在前面开车,他在车上接了两个电话。他用三星折叠屏,W系列的心系天下,用出和那些大老板完全不同的感觉,因为他们往往中年发福,短粗的手指上要套好多枚硕大的戒指,但他的手指不同,显得十分修长而寂寥。

下车时他叫住我,打开后备箱,把几盒好茶递到我手里。

“送给叔叔阿姨的。”他说。


回家后我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众,我爸妈惊讶地舞到我面前。我把茶叶塞到他俩手上,脸上淡淡的一层幸福不像假的。


“真有男朋友了啊?”

“就是那个小解?”

我妈叫阿姨停手,她亲自去厨房加了两个菜。她很多年不在家里下厨了,难吃到让我觉得不是在庆祝而是一种酷刑。老年大学的厨艺和烘焙课程到底专不专业,这是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见面之后我们在手机上的对话轻松自然了很多,他一点儿也不无趣。我妈对我的恋情比对她养了十一年的老狗还要上心,那只狗叫建国,十一年前的国庆节抱来我家,狗老了和人老了一样,它的毛发失去光泽,眼睛看不清楚,走路也东倒西歪。

我妈很怕它死掉,她给建国的柔情要比给我多得多。


她整日问我,你和小解怎么样,都不见你出去约会,你要和他出去玩的呀!

我在上卫生间的间隙问他,方不方便五分钟后给我打视频,演给我妈看。他很快回复,说没问题。

我怕名字的事情败露,说你能不能叫亲热一些。他问比如?我想了想说,叫宝宝,同时胳膊上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他很准时,我屁股坐上沙发,过了刚刚好的五分钟,视频通话来了。我妈搂着建国躺在贵妃榻上看电视,一人一狗的耳朵很敏锐地竖起来。

“宝宝,吃饭了吗?”

……

他的表情很自然,有点太自然了。相比较之下我的演技欠佳,咳嗽一声故意把音量放大:“还没有。呃,亲……爱的,你呢?”

“我刚下班,现在过去接你好吗?一起吃个晚饭。”

什么情况,我只是要你帮我打个视频,出去吃晚饭可是对话之外的业务!

“家里阿姨已经在做饭啦……”我说。

“没有,没有!”我妈跳起来,她的激烈程度让我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冲进厨房把我家雇了八年的阿姨给杀了。“今天你刘姨做虎斑虾还有小鸡炖蘑菇,你吃这些过敏,你忘了?那是一个瓢泼大盆的雨夜,妈背着你去医院……”

…………


为了防止她说更多弱智的话,我立刻起来换衣服化妆。

他今天自己开车,是一辆金刚黑的玛莎总裁,比迈巴赫年轻,但依旧很商务。我们吃了泰餐,是他提的,正合我意。

吃完饭他提出逛街,我说可以。他问能不能牵你的手,显得更亲密一些。我想了想,依旧说可以。但心里立即很反对,我爸妈又不在场,演给谁看?可惜晚了,他已经牵住。

他的手很温暖,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指腹轻轻在我手背上有些暧昧地摩擦了一下。

我的脸有点热,我把这一变化归结在他长得太好看上,而绝非我是个纯情的人。

他带我逛商场看衣服,他眼光也很好,有些是那种我看上去没兴趣尝试的,他坚持要我试穿,没想到上了身意外好看。SA在一旁不住地夸赞,夸他,也夸我,说我们天造地设。我看了看镜子,感觉她说这话应该是由衷的,毕竟我们是一对有钱有颜还手挽着手的年轻男女。

他坚持要为我结账,我本来想拒绝,但一想如果是我结SA必定要问我会员账号和姓名好为我积分,我无法从容地对她说我叫牛建华,所以他结账也是不错的选择,回头我可以挑选差不多价格的礼物回赠。


约会很愉快,这样的约会起初在我妈的威逼利诱下进行了几次,不过后来我就自己开始期待了,期待见到他。

有一天他问我,要不要试试真的在一起,我故作矜持地犹豫了一会儿说,好的。


他就叫解雨臣,且真的三十三岁。好吧,我很羞愧地认错,我骗了你,我不叫牛建华。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知道。


我们是在一起挺久之后才做的,因为他并不是那种猴急的男人,很尊重我的感受。

有一次事后,我躺在他怀里闲聊,他说我经验不足,我说确实,在你之前,仅此一次。他挑眉望着我,好像不太相信,于是我说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还是十九岁那年,大一大二生往往因为新鲜,都会很积极地参加活动,到处去玩,我也不例外。在一场面具舞会上,我喝多了,如果是单纯的醉酒那还好说,可惜不幸的是,酒里面好像被人放了东西。

我感到很难受,想急切地寻找同伴,但我和她们走散了,并且在场的人都戴着舞会面具,我根本分辨不清。有几个白人男孩儿堵我的路,对我搭讪,我身体和脑子都很不适,环境有些吵闹,我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跌跌撞撞想离开,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有人把我拉起,挡在我面前,如同屏障隔绝住了那群白人男孩儿。

“还好么?”说的是中文,面具下是一双澈然的眼睛。

“带我走……”

后来很多事情不记得了,我难受得要命。

再醒来是在陌生酒店房间,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尤其是隐秘传来的不适感令我瞬间清醒。虽然情节忘了,但是做没做心里还是清楚的,很显然,一血不明不白给了出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顿时无助大哭起来,直到过了很久房间电话响了,前台说干洗衣物马上送上来,问我是否需要续住或其他别的服务。我挂断电话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张纸和一块百达翡丽的男表。

纸上的中文字体峥嵘如钢印,他说实在抱歉,昨晚我们都喝多了,既已发生无可挽回,这块表请收下,希望你能原谅,落款是一个英文名字,Leon。

朋友们都在找我,我出现才松了一口气,她们差点报警。有人说看到我是坐上一辆很骚包的橙色迈凯伦720s离开的,但我完全没印象。

我哭着和闺蜜诉说了这一切,闺蜜深表同情,她说母胎单身却失去童贞,非常值得大哭三天。之后她陪我做了体检,还好一切正常,我的身体很健康,也没有怀孕。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生气了。我说,喂,你问我的啊,都这么成熟的人了,犯不着因为很久以前的事吃飞醋吧。没想到他开口,问我恨不恨那个人。我感到好笑地摇头,我说当然不,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下场更糟糕。我猜药就是那群白人男孩儿下的。虽然是有点遗憾,没能给自己喜欢的人,但要说恨,也根本谈不上。


在一起的两年多来,我们感情越来越好,起初我害怕他是那种看上去完美,实际很会伪装的人,后来我发现并没有,他不是对谁都温柔,相反,他是那种很不好惹的人。

解雨臣,他只是对我特殊。


这天我和他订婚了,由于家大业大,即使是订婚宴也来了很多人,我们招呼客人,忙得要死。虽然很累,但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晚上躺在一起自然要美美开整。

我小声唤他的名,他很热情地以吻回应。这时一个冰凉的东西硌着我,我发现是他的手表。

“替我摘掉吧。”他说。

看着有点眼熟,我呆了一瞬。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得以看清,男款的18k玫瑰金表,镜面是蓝宝石玻璃。

那是一块在我这里放了十年有余、再次回到原来主人腕上的百达翡丽。

突如其来的震惊席卷全身,记忆中面具下那双澈然的眼睛与面前的人渐渐重叠,我竟一阵眩晕,不可思议道:“是你——”

“那晚的Leon。”他笑着回答我。






解雨臣视角:


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见过她。

迎新活动中她就很显眼,一是因为她染了一头出挑的红色头发,二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是的,我和她是NYU的校友,我念金融工程,她学网络安全。


校园里她拽住一个白人胖子高声怒骂:“就是这头猪专门偷拍亚洲女生裙底!”中气十足。她眼里的火要冒出来了,烧得和头发一样红。

那胖子脸像发面馒头,眼睛是馒头上嵌的两颗绿豆。我以为她被偷拍了,刚想上去帮忙,看见学校保卫处一群工作人员来了。


……算了,既然有专门的人来处理。


隔天她就上了校园网,小小火了一把。原来是另一个越南女生被偷拍,她上去见义勇为把那男的抓了的。

……还是个热心肠。

一般人都会抱着出门在外不多惹事的想法装没看到,毕竟是在国外,是美利坚的领土上,何况对方是一个看上去就很凶蛮的白种猥琐胖子。


过了很久,一次面具舞会上,我又遇到她。

我来是因为有个喜欢的歌手驻唱,不是来交友喝酒的,于是端了一杯饮料找个安静角落听歌。

人影重重,那个红发身影摇曳着然后——摔倒了。我拨开人群找到她,她的眼神涣散无助。

“带我走……”她说。


于是她坐上我的副驾,迈凯伦720s。

是的,那时候我开迈凯伦,而不是迈巴赫。

都姓迈,也都是好车。

和她在一起后,她说那天看到停车场的迈巴赫,想象我是年近五十的大老板。我心说,谁没年轻过?哥玩超跑的时候,你还是个红毛丫头。当时你坐我副驾上吐了一车,你忘了?


她当然忘了。

那时候她嘴里不断说着难受,眼泪直流。我问她地址,她说不出来,我只好快速驱车去酒店。

迈速表的指针已经上了200,发动机轰鸣,能听到车窗外气流被切割的声音。

“慢点、我想——”

别,千万别,求你了。我还来不及紧急制动,就听见:“呕——”

………………

都说车是男人第二个老婆,她刚刚吐了我二老婆一身。再漂亮的女人呕出来也不可能是香的,我嗅觉很灵敏,所以这是件很痛苦的事。

紧急到了酒店,门童要接我的车钥匙替我泊车,我从钱包抽出一叠美钞塞给他,我说直接开去给我洗,不过上车前你需要做下心理建设。


我帮她洗漱,外套脱下来送去干洗。我把漱口水灌她嘴里,没想到她咕咚一声——咽了。我赶紧摸出手机上谷歌搜,人喝了含漱液会不会出问题,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放下心来。


我在浴缸里放好了水让她泡,我说衣服自己脱,她茫然无措地点头,不知道听懂没。过了半小时她都没出来,我怕她淹死在浴缸,敲了门里面没动静,心一横打开,看到她光着躺在里面,身体泛着粉红,摸上去是不正常的高温。

看上去不是醉酒,很明显她没看好自己的杯子,喝了不该喝的东西。


我正想着该怎么办,她突然抱紧我脖子贴着我蹭。


然后……


……好吧,我没抵抗住。


我没想到她是白纸一张,这让我很有心理负担。简单来说就是后悔,总觉得伤害了她。醒了该怎么说呢?她根本就不认识我。


早上导师给我打电话,说开研讨会,你人呢?

我草,我忘了。我只好匆匆写下那张纸条,我觉得应该补偿她,但拿什么补偿?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块表,六十来万,我摘了下来。


车已经洗干净了,我猛踩油门飙回学校,心脏狂跳。一整个上午,我心不在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算什么?一块儿破表,买了人家一晚?她醒来会怎么想,会恨我吗?

可是是她主动的,我只是……定力差了点。男人嘛,男人。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对她怀着歉意。


日子过得很快,我毕业在即,马上就要回国接手解家产业。家里长辈和我通话,说现在家族内的局势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沉默了片刻说,我懂得。我明白我要去的地方——是养育我的北方故土,也是纷争迭起的风暴眼,我要面临的是无数豺狼虎豹,我没资格再做那个毛头小解了。


回国前我卖掉了在纽约的公寓,卖掉了那辆迈凯伦。收车的中介过来验货,问我,少爷,您这车没出过事故吧?我说当然没有,一点小划痕小磕碰都没有,这宝贝儿跟着我唯一受过的委屈就是被一个红毛丫头吐了一身。中介哈哈大笑,给出我一个还算不错的价位。

我最后摸了摸车身,像和一位老友告别,至于她,我也该从脑海删除了。


最难熬的几年我熬过去了,过了三十,我的事业逐渐稳定,但长时间的疲于奔命使我丧失了一部分的活力。

那是个稀松平常的阴天,所有的色调都是暗暗的灰色。伙计开车送我,说大路可能会堵车,要不绕一下,我没意见。

在路过一片老旧居民区的时候,车慢慢停下。我说,怎么回事,不是说大路堵车,现在小路也堵?伙计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的视线完全被一抹鲜艳的红色吸引——这么多年再见,火红的不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开的法拉利458。

是一起飞车抢劫案,两个无业青年抢了老太太的金项链,她开车路过,替人家追,撞飞了那辆摩托,那两个作案者,一个躺在地上昏迷,另一个则伤了腿。

……什么年代了,还有飞车抢劫。周围已经有群众报警,原本不干我事,但我看到了她。


那个伤了腿的挣扎站起来,掏出一把尖刀,她立即护在老太太面前。周围人看到刀子尖叫起来,开车的是解家伙计,身手没得说。我喝了一声,你还看什么,下去帮人!


他三两下把拿着刀的放倒,路人这才过来帮忙,用绳子把那两人捆起,只等着警察来。伙计重新上了车,问我,花儿爷,咱们走吗?她扶着老太太站在路那边,不住地为老人家抚摸后背安慰着。

我静静地透过迈巴赫后座的三角窗看着她。我没回话,他便不敢走。


这时她抬眼,视线和我对上,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一层单向的车窗。

这车的私密性很好,从内向外一清二楚,而外面的人想要窥探却是漆黑一片。我明知她看不到我,但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还是心脏停了一瞬,紧接着开始剧烈跳动。


她变了一些,但好像又没有。她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浓郁的长发也早已回到天然的黑色,不变的是那双几欲冒火的美丽眼睛和毫不犹豫挡在老妇身前的勇气。


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她当时不认识我,现在依旧。

我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车子丝滑地向前开走。


晚上我做梦梦到她,梦到十一年前的那晚,她失去意识但身体却毫无保留地敞开。

是一个很糟糕的梦,我在石更到发痛中醒来,心情非常差。早上到盘口发了一通脾气,所有人都垂下头去,没人敢和我对视。我尝试深呼吸,想要消散这股无明业火,等所有人都离开,吴邪托着下巴懒懒地抽烟,说小花,你不像是那种会随便迁怒于人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实说,是不是想女人了。

他把烟灰磕进我明代的陶瓷碟子里,我冷笑着眯了眯眼睛,我说好兄弟,那个很值钱。


我总算托人查了她资料,我俩的关系很薄弱,除了上过同一所大学外,仅有的关系是,王盟妈妈的姨妹的亲家,是她爸的多年好友,并且听说她最近家里催婚,前不久还相了两次亲。


于是我请吴邪和王盟吃饭,王盟翻着菜单诚惶诚恐问我真的吗,我说真的,随便点,我请。吴邪舞着筷子吃赠送的小菜,又灌了一壶5888的龙井,拍着王盟的肩说,好好点,今天不吃他八万块钱,我明天就因你先迈左脚而把你开除。


我托王盟替我牵线,并且放了话出去,说我在相亲市场很紧俏。但我其实没相过亲,也并没有人催我的婚。我是解家最大的当家,我个人的事,长辈也管不到。


后来……后来的事都知道了,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那天我在她家,是她个人的那套房子,她去洗澡,我在卧室床上。我从来没有随意动别人东西的习惯,但我在她置物架顶端看到了一个透明亚克力盒子,里面装着我的表。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在她这里。她没有扔、没有卖掉、也没送人。她洗完澡出来湿漉漉地扑进我怀里,事后我试探地问起以前的事,她很坦诚地对我讲了,讲给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故事的细节,我比她更明白。我问她恨那个人吗,她非常好笑地看着我说当然不,顶多觉得遗憾,最后用一句“过去的都过去了”做结尾。

我舒出一口气,她的释怀令我释怀。


订婚前夕,我趁她不注意拿走了那块表,在当天戴在我腕上。她好像替它做过保养,看上去崭新锃亮,时间还是在非常准确地流动。


直到晚上她才发现,我也最终有机会坦白自己。她呆住之后就哭了,我在她喃喃的埋怨声中抱住她,我说,不遗憾,那晚是和喜欢的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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